古风

诗歌中的“古风诗”(又称“古体诗”)是与“近体诗”(格律诗)相对的古典诗歌体裁,起源于汉魏乐府,成熟于唐,因其不受近体诗格律束缚而得名。它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最自由、最具生命力的体裁之一,其写作特点与要求既根植于古典诗歌传统,又体现出对“自然”“真情”“气脉”的追求。以下从核心特点与创作要求两方面具体解析:

一、古风诗的核心特点

古体诗最显著的特点是不遵守近体诗(律诗、绝句)的格律规则,形式上高度自由:

  • 句数灵活:无固定句数限制,可短至四句(如汉乐府《江南》),长至数百句(如李白《古风五十九首》、杜甫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),篇幅随内容需求而定,无需像律诗那样严格限制为八句(律诗)或四句(绝句)。
  • 句式多样:以五言、七言为主,也包含四言(如曹操《观沧海》)、杂言(句长不一,如李白《蜀道难》“噫吁嚱,危乎高哉!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”)。五言古风(五古)、七言古风(七古)是主流,杂言古风则更显奔放洒脱。
  • 平仄不拘:近体诗讲究平仄对仗、粘对规则,而古风诗对平仄无严格要求,句内平仄可自由安排,以自然流畅为要,不刻意追求“抑扬顿挫”的格律节奏。
  • 押韵自由:与近体诗“一韵到底、押平声韵、韵脚固定”不同,古风诗押韵更灵活:
  • 可押平声韵,也可押仄声韵(如杜甫《兵车行》押“行、声、生、城”等平声韵,李白《将进酒》押“流、愁、秋、楼”等平声韵,也有押仄声韵的如《古诗十九首·青青河畔草》押“草、道、老”等仄声韵);
  • 可中途换韵(换韵时多在意思转折处,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多次换韵,适应叙事节奏变化);
  • 可邻韵通押(近体诗要求同韵部押韵,古风可放宽至邻近韵部,如“东”“冬”通押);
  • 韵脚位置灵活,可句句押、隔句押,甚至偶尔不押(但需保证整体韵律感)。

古风诗的内容承载更自由,既能写个人情怀,也能铺陈社会现实,尤其擅长表现宏大题材或深沉情感:

  • 题材无限制:社会批判(如杜甫“三吏三别”揭露战乱疾苦)、边塞豪情(如岑参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)、田园隐逸(如陶渊明《归园田居》)、咏史怀古(如李白《古风·秦王扫六合》)、游仙悟道(如屈原《离骚》)、个人抒怀(如李白《将进酒》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)等皆可入题,几乎涵盖古典诗歌所有题材。
  • 叙事与抒情并重:短篇古风多抒情(如《古诗十九首·行行重行行》写相思),长篇古风常以叙事为骨架,融合抒情与议论(如白居易《长恨歌》以杨贵妃故事为线,穿插“汉皇重色思倾国”的讽喻与“在天愿作比翼鸟”的深情)。
  • 情感直白深沉:不同于近体诗的含蓄留白,古风诗可直抒胸臆,情感表达更酣畅淋漓。如李白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”(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),将愤懑直接倾泻;杜甫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(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),以直白对比揭露社会不公。

古风诗的语言追求“古朴自然”,贴近口语却不失典雅,拒绝近体诗的刻意雕琢:

  • 不重对仗:近体诗(尤其是律诗)要求颔联、颈联严格对仗,古风诗则“可对可不对”,对仗仅为增强气势或节奏感的辅助手段,而非必需。如陶渊明《饮酒·其五》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是不对仗的自然句;李白《古风·西上莲花山》中“素手把芙蓉,虚步蹑太清”偶用对仗,却不显生硬。
  • 用词质朴鲜活:多选用贴近生活的词汇,避免过度堆砌生僻典故或华丽辞藻,以“清水出芙蓉”为上。如汉乐府《陌上桑》写罗敷美貌:“行者见罗敷,下担捋髭须;少年见罗敷,脱帽著帩头”,以生活化细节显美,而非直接用“倾国倾城”等抽象词汇。
  • 句式长短错落:杂言古风尤其善用长短句交错,营造节奏变化。如李白《蜀道难》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!蚕丛及鱼凫,开国何茫然!尔来四万八千岁,不与秦塞通人烟”,长短句交替,如奔流之势,增强情感张力。

古风诗(尤其是长篇)最讲究“气脉”——即情感与逻辑的连贯性,追求“形散神不散”:

  • 结构自由却有序:无固定结构模式,但需有自然的起承转合。或从景起(如“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”),或从情起(如“人生忽如寄,寿无金石固”),或从叙事起(如“汉皇重色思倾国,御宇多年求不得”),中间铺陈展开,结尾或抒情、或议论、或留白,整体需一气呵成。
  • “意”为主导:形式服务于内容,所有字句、意象皆为表达核心情感或主旨服务。如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,从“秋风破屋”的窘迫,到“群童抱茅”的无奈,再到“安得广厦千万间”的胸怀,情感层层递进,气脉贯穿始终,形式虽自由却无断裂感。

古风诗与汉魏乐府一脉相承,保留了乐府诗“感于哀乐,缘事而发”的精神:

二、古风诗的创作要求

写作古风诗的首要要求是摆脱近体诗的格律限制,避免无意识陷入平仄、对仗、押韵的严格规则:

长篇古风尤其需注重“气脉贯通”:

  • 动笔前明确核心主旨(是抒怀、叙事还是讽喻?),围绕主旨安排意象与情节,避免东拉西扯;
  • 段落间需有自然过渡,可用“转”“然而”“昔时”等虚词衔接,或通过场景转换、情感递进实现连贯(如从写景到抒情,从个人到家国);
  • 避免过度堆砌意象而无情感内核(如单纯罗列“明月、孤雁、古道”等词汇,却无明确情感指向,易显空洞)。
  1. 语言质朴自然:忌雕琢,重“真味”

古风诗的语言贵在“自然”,需避免两大误区:

  • 不刻意仿古晦涩:不必强行使用生僻字、异体字(如用“龢”代“和”、“龝”代“秋”),以现代读者能理解的古典词汇为主(如“羁旅”“离愁”“苍生”),追求“古雅而不晦涩”;
  • 不堆砌辞藻与典故:典故可化用(如“东篱”代隐居,“青鸟”代信使),但需自然融入语境,避免“掉书袋”(如一句一典,却与主旨无关)。如陶渊明诗“暖暖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,全用白描,却意境醇厚。
  1. 情感真挚:“感于哀乐,缘事而发”

古风诗的灵魂是“真情实感”,需避免无病呻吟:

古风诗虽自由,但需扎根古典诗歌传统:

总之,古风诗的核心是“以意为主,以气为辅,以自然为貌”——它不追求格律的精致,而追求情感的真实、气脉的贯通与语言的古朴,最终实现“形式自由”与“内容深刻”的统一。正如古人所言“诗者,志之所之也,在心为志,发言为诗”,古风诗正是这种“志”的最自由的表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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